SachinYuki

【GGAD&ggad】The Wanderers（04）

把最不堪回首的往事说出口后，年轻的阿不思变得不再那么沉郁，他开始恢复和朋友的通信，重新开始之前搁置的种种研究。盖勒特静默地观察着他，暗自祈祷他溃烂了一年的心伤能在逐渐回归正轨的生活中缓缓愈合。

 

“艾伯特，我猜一定是梅林派你来拯救我。”在经历了一场愉快的谈话后，阿不思由衷地笑道。在妹妹的葬礼后，他曾像中了夺魂咒一般发疯地寻找复活石，在英国的各个角落流浪，凭着典籍中语焉不详的片段检索，然后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自我折磨之中。父母和妹妹去世，弟弟和盖勒特远走，只有记录了所有变故的老宅在原地岿然不动。他本想永远逃离这里，然而他还是被带回来，不得不正视所发生的一切。

 

还好有艾伯特陪在他身边。他也是格林德沃家的人，然而他身上丝毫没有像盖勒特一样的张狂和戾气，这位百岁老人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智慧而包容，用平等的态度对待他，帮他卸去心灵的重担。他在无数个夜里霍然开眼、点起灯下楼枯坐的时候，老人总是会循声走出来陪在他身边，让那团黑雾从他的眉心散去。

 

“又做噩梦了吗？”他挥动魔杖，为阿不思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喝了会好点。”

 

红发的俊美少年蜷起双腿坐在沙发上，把热茶捧在手心。“艾伯特，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一天的事。”

 

“亲爱的，那是个意外，并不怪你。”

 

“不，如果我能及时阻止他们的争吵，如果我能让盖勒特再等一段时间，如果我……”

 

“阿不思，错不在你。一切都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错。”老人截断了少年喋喋不休的自责，“是他故意引诱你，是他明知你的处境还逼你这样做，是他对你的弟弟施出不可饶恕咒。把你害成这样，都是他的错。”

 

“是我让他介入我们的生活。是我无条件地附和他的每一个想法。”阿不思望着对面椅子上的老人，挣扎闪烁的双眸在烛光的映衬下像两团跳动的火，“我明知他的许多想法是危险而不正当的，但我视若不见，还全身心地支持他！这太羞耻了……我怎么能因为个人感情，就无视和践踏其他群体的利益和自由？”

 

“你才十八岁。你第一次品尝这种感情的滋味，自然不好控制它，这就像是学习魔法，哪怕是最天才的巫师，也没办法做到幻影移形能够一次成功。”

 

“你说得也对。”阿不思低头一笑，“我第一次幻影移形的时候，就落下了一束头发。”

 

“我知道。”盖勒特情不自禁地说，这曾经是他和阿不思攀比过的众多事情之一。他每每回忆时也觉得费解，为什么两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会那么无聊，愿意浪费掉一整个黄金般的下午，只是在讨论“你几岁开始用无声咒”、“你第一次幻影移形时落下了什么”这种孩子气的问题。经过几轮的竞争，最后好像是阿不思赢了，“天才要接受来自仰慕者的吻，”他坏笑着说，“所以你要让我亲你一下。”阿不思的脸变得和头发一样红，侧过头不再看他，眨动的睫毛却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期待。

 

后面发生的事情可不止一个吻那样简单。他当时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亲吻和拥抱一个怀有共同理想的人，只是把这份亲昵的冲动归因于对同类的欣赏。当他终于用半生时光想通了所有的事情，那个他一直爱着的人却不在了。现在他对面前少年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应该说给百年前的那个人听。

 

“你怎么会知道？”阿不思惊奇地笑起来。盖勒特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我的意思是说，没有人幻影移形可以一次成功，所以你落下一点头发是最正常不过的。”

 

“艾伯特，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格林德沃家族除名？”阿不思俏皮地歪着头，噩梦的阴影已经消失无踪。

 

“咳，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些耸人听闻的事。被德姆斯特朗勒令退学，进过监狱，拒绝过订婚，宁肯一个人过一辈子。他们觉得我是个异类，干脆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你也从德姆斯特朗退学了？”少年瞪大了眼睛问道，发觉自己的过度反应，又连忙假装这是一件寻常的事，“你的亲戚，盖勒特……也没能从学校顺利毕业。”

 

“这可能是一项家族传统。”老人玩笑地说，“希望他不会也被家族除名。好了，快去睡吧，我保证你这次不会再做噩梦了。”

 

 

 

阿不思从没有忘记过复活石，但他已经不再那样急于拥有它。“希望我在圣诞前能找到复活石，这样我就能邀请爸爸妈妈、阿丽安娜一起过节了，就像从前一样。”他落寞地笑道，“今年不行，明年也可以。到时候阿不福思也会愿意回家。”

 

“如果你想要使用复活石，凭借普通的魔杖是没用的。”盖勒特坐在沙发上，缓缓说出早已盘算好的话，“必须用老魔杖，才能让复活石开启两个世界的通道。”

 

阿不思对他的断言感到吃惊，“可是书里并没有说——”

 

“阿不思，你得相信一个曾经沉迷于死圣的老人的经验和判断。我知道复活石在哪里，佩弗利尔三兄弟的坟墓就在戈德里克山谷，作为巫师历史上最强大的宝物之一，复活石也没有远离他们埋骨的地方。可如果你没有拿到老魔杖，即使找到复活石也是徒劳——它会和一块普通的宝石没有任何区别。”

 

“可我不想得到老魔杖……”红发少年的眼里写满了犹疑和退缩，他想起去年夏天曾围绕它展开的可怕讨论，更加坚决地摇头。

 

“为了复活石，你必须拿到它。如果你是对关于它的种种传说心怀顾虑，你可以只在需要的时候使用它。”盖勒特已经想好了一整套说辞，“阿不思，只有真正拥有一件东西之后，你才有资格去谈想要与不想要。”按照他经历过的进程，格里戈维奇的狂言此时已经传遍欧洲，年轻的盖勒特必然会前去验证他所说的真假。他不能再放任老魔杖落入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之手，更不能让一切再次变得覆水难收。

 

 

“艾伯特。”阿不思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苦涩地微笑起来，“我愿意去寻找老魔杖，但我绝不会通过害人性命的方式得到它。”

 

“当然。”老人露出鼓励的温和笑容，虽然因为没有牙齿显得有些可怖，“其实只要你找到它并拿走它，老魔杖就自动认你为主了，你根本没必要杀人。”

 

“在出发之前，让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阿不思叹道，“偷和抢是不道德的行为。”

 

盖勒特哈哈大笑，觉得十六岁的自己真是个傻瓜，才会抛下这般可爱的情人。

 

 

 

格里戈维奇声称自己拥有老魔杖，这在欧洲巫师界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死亡圣器的故事，他的炫耀自然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谁第一个来找我确认老魔杖的下落，我就把它送给他。”魔杖制造师受够了来自无知大众的冷嘲热讽，对梅林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由于缺少另一位施法者，这个约定并未缔结成功，但并不妨碍格里戈维奇主动履行它。

 

夏日里绵延的降雨终于告一段落，夕阳不再躲藏，踏上了店前的台阶。在一个暮色格外美丽的傍晚，有一老一少两位客人光临了他的魔杖店。那个少年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问候他的语气礼貌而温柔，“格里戈维奇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听说您是老魔杖的持有者，不知可否让我一睹这件死圣的真容？”他的德语发音有些生涩，但遣词造句却不是初学者的水平。

 

“你相信死圣是真实存在的？”格里戈维奇眼里有火焰熊熊燃烧，他忍不住攥紧了少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你不觉得那只是个哄小孩的传说？”

 

那个没有头发却衣着得体的老人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他，“是的，先生，我们都相信。”

 

这爷孙俩倒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格里戈维奇满意地想着，大声道：“立即显形！”无数柜子自动向后闪去，虚空中浮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他伸手一抓，盒子在他的掌心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接骨木魔杖。

 

阿不思难掩惊喜地凑上前，没注意到老人静悄悄地向后退了半步。

 

盖勒特太熟悉这根魔杖了，熟悉到不想去看它。曾有无数生灵倒在他的杖尖之下，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还收缴了它。那时自己的头发已经由金色变得泛白，而他的红发也夹杂了银丝。现在与年轻的阿不思并肩观赏老魔杖的情景，反而像极了一场诡异的梦魇。

 

“送你了，孩子。”格里戈维奇无比慷慨地说，“魔杖本就该由真正赏识它的人使用。你直接拿走它，不必付钱，它就是你的了。”

 

“先生——”红发少年目瞪口呆，亮蓝的眼珠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快拿着吧。”格里戈维奇把魔杖塞到他手里，又打了个响指，放在柜台上的酒瓶主动倒了三杯啤酒，盛满酒的杯子飞到他们三人眼前，“为知己、为死圣干杯！”

 

阿不思一手握着接骨木魔杖，一手擎着酒杯，不同年纪的三只手随着“乒”的一声碰撞聚拢在一起。“我可不想为它干杯……”老人嘟哝道，但没有抽出他的手。

 

浓重的夜色覆盖了最后一抹橙红的日光，店内的油灯立即亮起来。就在这时，老旧的雕花木门轰然向内敞开，有一个身影出现在黑暗的尽头。还没来得及咽下口中啤酒的三个人向外望去，在看到兜帽下那张脸的瞬间，老人和少年手中的酒杯跌在地上，滚到了格里戈维奇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