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chin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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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除夕24H | 0:00 】Happy birthday to you

 

01. 

 

戈德里克山谷的居民们都知道,邓布利多家的邻居、老巴希达·巴沙特女士做得一手好甜点。每到下午,她家朝街打开的窗户就飘出丝丝缕缕的醉人香气,把路人的眼神和灵魂都勾进那座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里。令戈德里克山谷的主妇们十分郁闷的是,她们明明使用了相同的烹饪魔法,却怎么都模仿不出那种味道。

 

这是1899年的一个普通夏日。即使是以凉爽著称的苏格兰山谷,到了午后时分依然热浪折腾。云雀伏在树枝上无精打采地叫着,连花园里的地精都不愿露头。偶有几丝凉风吹过,拂动年轻绅士们堆叠的衣衫,大家这才肯稍微动上一动。

 

“盖勒特,别再挨着我坐了。我想去厨房看看,也许巴希达需要我们帮忙。”客厅沙发上,马甲扣得整整齐齐的红发少年低声说。他的脸看上去粉莹莹的,两腮像是涂了晴日的晚霞。虽然他一直在试图挣脱另一位金发青年锁链般的手臂,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同伴的臂弯里站起来。

 

“得了吧,阿不思,你明知道姑婆在厨房里有多么的‘独裁’,我们进去只会添乱。天气这么热,还不如坐在这里喝几口冰镇啤酒,然后等着甜食上桌。”那个英俊到令阳光失色的金发少年懒洋洋地笑着,把伴侣过于宽大的衬衫袖子牢牢压在自己的胳膊下面。

 

厨房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裱花杯子蛋糕、巧克力麦芬、黄油苹果派乖巧地躺在亮得反光的三层瓷盘里,但跟在它们身后的那壶红茶却不太老实,摇摇晃晃之间险些把茶汤撒到地毯上。“鲍尔!”穿着一身丝绵家居袍的老妇人轻叱一声,茶壶立即规矩起来,壶嘴也调转到安全的方向。

 

阿不思忍不住望着它笑。盖勒特望了望他盈满笑意的眼,也眯起眼睛笑起来。巴希达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示意两个孩子快趁热吃。“可不是人人都有尝到我手艺的机会。尤其是你这个懒鬼!”她虽然在埋怨,抚摸盖勒特的金发的动作却充满爱怜,“这都是为阿不思准备的。快吃吧,吃完再拿些回家去,你弟弟妹妹睡醒了也会饿的。”

 

“谢谢巴希达。”“别说话了,快尝尝这个,你最喜欢的。”盖勒特抓起一块苹果派塞到阿不思嘴里,在他吃掉一角后紧接着咬在相同的位置。

 

“不,其实我最喜欢的是这个。”阿不思嘟哝着,指了指盘中的坩埚蛋糕,“这才是让戈德里克山谷所有家庭午睡时难以入眠的秘密。”

 

“那之前怎么不见你吃?”盖勒特斜眼瞧他。

 

“因为你也最爱吃。我想你来一次不容易,既然你那么喜欢,这段日子都让给你吃。”阿不思朝他眨眨眼,用和弟弟说话的口吻笑道。

 

盖勒特显然不愿意被伴侣这样对待。他那两道英气的长眉傲然蹙起,几乎在瞬间贴近阿不思的脸颊,温热呼吸直喷在他沾了些碎渣的唇边。“阿不思,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阿不思把整个后背都陷进沙发里,才堪堪逃脱盖勒特那像吻似的的惩罚。

 

“盖勒特啊,你从小到大,真是一点没变。你刚出生那会儿,我从你爸爸怀里抱过你,还没等抱严实,你就把襁褓蹬散了,一泡尿下去,湿了我整个裙摆。”巴希达看见盖勒特那副小狮子般神气的模样,便故意说起他童年的糗事。

 

果不其然,即使是最叛逆的少年,听到自己婴儿时的事情也无法表露出对发言者的不屑。盖勒特罕见地脸红了,撒赖道:“姑婆,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巴希达哈哈大笑。盖勒特瞧了瞧笑得险些呛住的阿不思,突然问:“那阿不思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

 

“阿不思可比你乖多了。”巴希达止住笑,慈爱地看着变得羞涩起来的红发少年。“坎德拉生产时出了点状况,在圣芒戈住了一个月,所以阿不思刚出生的时候一直是我在带,连哭都没哭过几次,可爱极了。”

 

“有照片吗,姑婆!”盖勒特来了兴致。阿不思却对巴希达摇头,说:“如果你想看我的,就用你的来交换。”

 

两人争了半天,终于被想要午休的巴希达轰出门去。在无人的乡间小路上,盖勒特牵起阿不思的手,把胳膊举得高高的,任由微风从他们手心穿过。“阿不思,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8月26日。”阿不思很享受这难得的惬意,声音不自觉抬高了些,“你呢?”

 

“我不告诉你。”盖勒特调皮地说。阿不思站定,拉住盖勒特的胳膊想问个明白,却被对方抱进怀里。“我的生日不值得你去记。”盖勒特放低声音,那张英俊宛如阿波罗再世的脸孔在阿不思面前骤然放大,让他产生了短暂的失神。“更不用你费心给我准备什么礼物。”盖勒特像是看清了伴侣的心思,用极低柔的语调摩挲阿不思的耳廓,“因为我肯定,我这辈子收到的所有礼物加起来,都不及遇见你。”

 

“好吧。”阿不思知道他的脾气,如果他不想说,怎么问都没有用。他打定主意之后去问巴希达,然后再次找了个话题:“阿不福思的生日就跟我差五天。阿丽安娜也是在九月出生的,所以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过生日。”

 

“我对他们的生日不感兴趣。”盖勒特漠然道,又想起什么似的看着阿不思,“和他们一起过?那你们过的究竟是哪天?”

 

“一般在安娜生日那天。我和阿不会从学校回来,一起给她过生日。”阿不思随口回答,没留意盖勒特晦明难辨的眼神。

 

02.

 

阿不福思的四年级暑假过得不算愉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外国佬占据了阿不思的全部休息时间,甚至连轮到他做家务时也会被打扰。兄弟两人因此总是争吵,安娜已经受了好几次惊吓。

 

他反省了自己,认为该改善和阿不思的关系,这样才能让哥哥的心回归家庭。于是在阿不思生日那天清晨,他起早敲了敲哥哥的门,主动承担了放羊和清洁粮仓的任务,让阿不思带着安娜享受一个明媚的午后。“生日快乐。”阿不福思别别扭扭地说,“虽然我们没办法为你庆祝什么。”

 

阿不思便笑起来,真诚地对弟弟道谢。然而当他再度关好门回过头来,发现窗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这些日子,他窗台上的积灰大都是盖勒特的袍子下摆擦干净的。“你怎么天亮还不走正门?”阿不思啼笑皆非。

 

“生日快乐。老实说,我原以为我会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盖勒特显然听到了阿不福思的话,半是不悦半是玩笑地说,“走,我们出去玩。”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得留在这里陪着安娜。”

 

“哦——”盖勒特拖长声音,“我已经和姑婆说过了,一会儿我们把安娜送到她那里,她会替你照顾的。不许拒绝我的提议!阿不思·邓布利多,就今天,给你自己一天的自由,不好吗?”

 

阿不思为难地垂下眼眸。经过一番挣扎,压抑许久的憋闷战胜了本该遵守的处事原则,他昂起头,对盖勒特露出笑容。“我们走。”

 

这一天,他们去了对角巷,逛了霍格莫德村,在剧场听戏,甚至伪装成麻瓜坐在街边的甜品店里。“盖勒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地方的?”阿不思惊奇地看着他带着自己来到一个个熟悉的场所,完成从前他渴望过、但根本没有人会陪他做的事情。

 

“亲爱的,如果我说是用了摄神取念,你会对我关闭你的大脑吗?”他们共乘一把飞天扫帚,盖勒特的笑声散落在高空的风里。

 

“若是真的,那我也要钻进你的脑子里看一看!”阿不思笑着喊道。如果说阿不思·邓布利多有什么特别不擅长的事情,那么骑扫帚应该算是其中之一。他伏在盖勒特紧实而挺拔的后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在空中不会有人看到,更不会有人打扰,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顾虑,听任内心的冲动,去亲近这个夺走他所有理智与情感的少年。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么快过。当太阳隐没在天边,星月随夜色出现,阿不思虽然不舍,还是拽了拽盖勒特的胳膊:“我该回去了。”

 

“姑婆不是答应了会帮你看着安娜吗,你还怕什么?”盖勒特不以为意,径自选了方向继续飞,“走吧,说好了一起夜探公墓的!也许死亡圣器就躺在我们边上呢。”

 

他们找到了佩弗利尔兄弟的墓,然而翻遍了里里外外,都不见死圣的影子。盖勒特倒也不沮丧,“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他拉着阿不思走到溪流穿过的树林里,一个腾跃带他坐在最高的枝头上。“其实这儿挺美的。”盖勒特长出一口气,“来之前,我还以为戈德里克是个破败不堪的小村庄。”

 

“和你在黑森林中的城堡自然无法相比。”阿不思揶揄道。

 

“阿尔,这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盖勒特突然转过头,盛满星光的眼睛对上两汪满溢的温柔,“以后你的每个生日,都不用和别人挤着过。”

 

阿不思忍不住有点哽咽。“……你真是浪漫过头了,盖勒特。”他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却把头枕在他肩上,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不管家里有多少等待解决的麻烦,不管各种糟心事还会在未来持续多久,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得到所追求的一切,只要身边人在,那他就能相信和坚持下去。虽然意外,虽然短促,但总算有一双眼睛一颗心,是只装着他一个人的了。

 

阿不福思忍着没有在巴希达家发火。他接妹妹回家哄她睡着,然后坐在客厅等待。当时针指过凌晨2点,终于听见哥哥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阿不思·邓布利多!”他咬着牙,强压住喉咙里的咆哮,“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过分!安娜在巴希达家等了你一天,还说要为你举办生日派对!而你,一刻都等不及地甩开我们,直到现在才不情不愿地回来!”


“阿不,真抱歉——”阿不思有些羞赧,“安娜睡下了吗?今天辛苦你了。”

 

“我再次警告你,给我离那个外国佬远一点。”阿不福思恶狠狠地说,然后下楼睡觉去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墙角突然浮凸出一个跷着脚的人影。盖勒特解除了幻身术,鄙夷地冷哼道:“让你离我远点?他凭什么?你又怎么会听他的?”他一把拉过阿不思,两个人重重倒在床上,然后胡乱扒掉衣服抱在一起乱滚。施了静音咒的房间决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呻吟和喘息,他们的汗水滴在对方的额头鬓角,恨不得将彼此/揉/碎/在/身/体/里。

 

“盖勒特,我知道你的生日了。可惜今年已经过去了,但等到明年你过生日时,我也会为你庆祝的。”在他们筋疲力竭地睡去之前,阿不思伏在盖勒特耳边,低声说。疲惫的金发男孩抬眼看了看满脸期待的爱人,微笑着揽过他陷入梦乡。

 

然而他们谁都没能等到明年。

 

03.

 

在霍格沃茨,年轻英俊的邓布利多教授是一个令人侧目的对象。作为这所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和老师之一,他能解决你的所有难题,随时准备聆听你的烦恼,在你需要帮助时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上到中年女教授,下到刚入学的小姑娘,没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但人们仔细想一想,却总是不记得答应他们的请求时的邓布利多教授,究竟是什么表情。他就像一缕美好却模糊的影子,飘在人的脑海心间,看得见摸不着,更无从深谈。凭他的能力和外表,足以与二十八纯血家族中最显贵的女巫结婚,可是人们从来没见他与任何一位女士真正地亲近,就算是米勒娃·麦格教授,比起普通同事也只是额外多了一层友谊。

 

邓布利多教授在放假时也不回家。无论是圣诞假期、复活节假期还是暑假,他永远都待在学校里,与幽灵、画像和石雕为伍,穿梭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图书馆中。他收到许许多多的信件,却从来没有一封是直系亲属寄来的。

 

校园永远是世界上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在庆祝恋爱这方面,巫师和麻瓜的方式都差不多,无非是把红酒换成黄油啤酒,钻石戒指换成家传的项链。阿不思经常能看见一些男学生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过不了多久,学校里的草坪就会变成写了情书的地毯,在违反校规的学生走入禁闭室之前,含泪的姑娘已经等在门外。

 

他参加过许多学生和同僚的生日派对,也不乏有人主动来问他的生日,想成为他生日派对的策划者。但阿不思总是回以真诚却疏远的笑容:“我的生日在暑假,大家都会回家,就不必为我费心了。”

 

而到了那一天,他走在空旷安静的城堡长廊里,耳边总是会响起曾给他最多甜蜜如今已成梦魇的声音:

 

“生日快乐。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

“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都由我来陪你过。”

 

只有阿不思自己知道,他曾经也想为他做一模一样的事情。

 

盖勒特·格林德沃已经开始在欧洲崭露头角,追随者众多。阿不思订阅了几份欧洲的巫师报纸,几乎每周都能在上面看到对方的名字。动态的黑白照片里,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是狂热而亢奋的,阿不思有时候会皱眉凝视着他们,回忆自己当年是不是也露出过同样的表情。不可否认,盖勒特·格林德沃还是那样巧舌如簧、善于蛊惑人心——阿不思看着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演讲摘记,偶尔会思索,如果没有至亲的鲜血,这些文字会不会出自他的手笔?

 

阿不思不愿再去回想1899年的夏天。虽然那是他生命中唯一一个不孤单的、充实而快乐的暑假,但那些被盖勒特·格林德沃无数次宣之于口的爱意,究竟是战争的前哨,还是私欲的化身?而他自己,是个地位崇高的门徒,还是一块以爱为名的铺路石?过往的美好记忆全部成为罪证,他日日品尝这掺了蜜糖的砒霜,等待格林德沃用行动验证自己对他的判断,又因为逐渐恶化的局势而不断烦恼。

 

他知道除了他本人,没人是格林德沃的对手,但他还是不想公然站到他的对立面,与故人兵戎相见。他用血盟做了许多年借口,险些埋葬他的良知,直到无辜者的生命和鲜血积累到连未成年的学生都愤慨的程度。

 

长夜漫无止境,只有他一人背负着全部的希望。

 

经年累月的哭声诅咒和叱骂在脑中响成一片,阿不思终于举起魔杖,时隔四十六年,把杖尖对准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04.

 

淡到看不出颜色的头发覆住囚犯的面孔,明明已经身处囹圄,盖勒特·格林德沃却丝毫不见颓唐。在威森加摩的法官开口之前,他总有已经准备好的问题反诘回去,审讯因此步入死胡同。书记员埃菲亚斯·多吉悄悄观察着气定神闲的犯人,甚至没有注意自动记录的羽毛笔是在什么时候停止工作的。

 

“让阿不思·邓布利多来见我。”僵持了许久,那个倨傲的犯人甩了甩干枯蓬乱的发,露出憔悴却讥诮的面容。

 

听到阿不思的名字,多吉一下子站起来。“不可能!”他被其他人莫名地看着,连忙又坐了回去。

 

“别激动,书记员。你们不是还想知道麻瓜世界的各国首脑身边都潜伏着哪些纽蒙迦德的人,我锒铛入狱后其他圣徒会有怎样的后手吗?让阿不思·邓布利多来问我,我会考虑是否回答。正好我也有话想问他。”格林德沃向后靠去,带着铁链的手腕摩擦出一阵脆响,“先声明,摄神取念和吐真剂都对我无效。”

 

威森加摩的法官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审讯室。多吉却没走,小步挪到格林德沃身边,似乎是在确认限制行动的手环和脚链是否真的有效。“我既然已经输给了他,就不会再逃跑。”囚犯阖起眼睛,并未介意他的审视,“我知道你是他的朋友。把我说的话转告他吧。”

 

“……他不会来见你的。”多吉颤声道,“他说过,你不想说的就绝对不会说,不管谁来问都一样。与其在这里和你周旋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那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方才闭目养神的格林德沃猛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匕。他蓦地放声大笑,多日水米未进,嗓音很快就变得如被扯碎的琴弦般沙哑。“我早该想到的……他还是老样子。”冷静下来之后,格林德沃也不再重复那个注定不会被满足的要求,“转告他,我们庭审时见。”

 

 

在六十四岁这一年,阿不思终于再次收到了为他庆祝生日的邀约。威森加摩的最终审判还未出,他就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邀请信,凌乱的字迹和粗糙的措辞昭示了寄信人的身份。“安娜对我说,她想见见你。”

 

阿不思含泪走到妹妹的画像前。“很高兴你能走出这一步,阿不思。”阿丽安娜一语双关地说,满头金发在画框中闪闪发亮,“——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她站在一片阳光正好的翠色郊野之中。从她所在的路上往左看,是邓布利多家和巴沙特女士的小石屋,往右则是进出山谷的必经之路。近半个世纪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夏日,有位金发少年把双手背在脑后,意态闲适地站在路中间,看见他时眼光蓦地亮起来。

 

“安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顽强支撑了半生的双膝突然变软,阿不思失控地跪倒在妹妹的画像前,泣不成声。

 

 

宣判那天,阿不思穿着纯黑的巫师袍,坐在层层叠叠的惊愕目光中。虽然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然而英国的巫师们许久没有见过他以纯色制服出席任何场合,仍无法克制对此事的议论。另一部分观众则是欧洲大陆上被纽蒙迦德残害过的无辜人士,有带着襁褓幼子的寡妇,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在尖声叱骂和哭泣,让庭审现场变得更加混乱。

 

“咳咳,肃静。”主席团在法庭内施展了辐射范围巨大的静音咒,人们被封住嘴巴,只好以眼神交流。“盖勒特·格林德沃,现在你以组织/恐/怖/活动、破坏/保密/法等十余桩罪名,被/判/终生/监/禁/于纽蒙迦德。因为你的犯/罪/行为过度恶劣,对国际社会造成巨大伤害,故不准予保/释/或缓/刑,即日起押送纽蒙迦德。”

 

高大而消瘦的囚犯静静坐在法庭中央,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听完判决,他没有申辩,没有抗议,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动容的神色,而是像早就准备好那般欣然起身,走向可以称之为人生结局的终点。

 

经过主席台时,格林德沃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观众们哗然,傲罗们则如临大敌地抽出魔杖,“昏昏倒地”的红光交织成网,重重击打在格林德沃胸口。而白发囚徒并未闪避,在十几道咒语的连续轰击下跌倒在地。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他望着主席台上那个一袭黑袍、自始至终都未向他投来一瞥的人,似自嘲又似释然地勾起唇角。

 

被拖走的格林德沃没有看见,主席台上端坐如圣像的阿不思双眼微闭,颊边缓缓淌下泪来。

 

05.

 

从1946年开始,每到春分,纽蒙迦德最高的塔楼窗台上就会出现一小盒坩埚蛋糕。格林德沃再度闻到这熟悉的香气时,还以为是幻觉入脑,隔着铁栏把白盒子取回打开,才确认这气息不是自己因孤寂而生的臆想。

 

寄件人没有留下姓名。格林德沃掰了块放入口中,嚼了嚼,确认是巴希达的手艺。但她一个隐居乡野的历史学家,给头号战犯送食物显然是力不能及的事情。——究竟是谁有这个权力与能耐把它送到自己身边,答案昭然若揭。

 

盖勒特·格林德沃不由想起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夜。阿不思答应他不再问,但他分明看出,那个红发少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生日时间。他对他的一切都那样的感兴趣,恨不得立即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他未来的一部分。

 

他在心里笑过他,也曾为此而自得,如今则更多的是怨怼,对他的虚伪、堂皇和惺惺作态的嗤之以鼻。圣人赎完了罪,开始有闲情怜悯败在他手下的罪人了。格林德沃有段时间非常憎恨他的背叛,后来勉强用着顺手的人逐渐多起来,他的怒火也消解了些。他变着法地折磨着对方,通过伤害他最亲近的人的方式。他知道这一招最有效,但没想到最后会拖上这么多年才了结。

 

其实直到被缚住之前,盖勒特都觉得自己能赢的。但独自坐在这间黯淡狭小、他得势时从未踏足过的屋子里,盖勒特突然明白他此次落败的真正原因:在上世纪最后那个夏天,自己就已经获得过一次不光彩的胜利了。

 

藏在各地的圣徒余党有的被搜捕入狱,有的藏匿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了此残生,而盖勒特·格林德沃也渐渐被世人遗忘。但每一年,不管春分那日是什么天气,一盒坩埚蛋糕都会风雨无阻地准时送到他的窗前。盖勒特心想:外面难道还不够你忙的么?也就是你,才会这样热衷这种琐碎不堪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盖勒特不愿承认,其实他很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再也收不到它。

 

 

1998年的春分日,晴空万里,月华皎洁。盖勒特经历了第一次失败的苦等,他看着被铁窗切割成块的天空,突然跌坐在墙角那堆被摞得整整齐齐、已经发黄的纸盒旁,在心底责问那位不告而别的故人:“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为了老魔杖找到我这里,而你希望我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这些白花花的东西,就是你给我的贿赂。”

 

“马上就要一百年了。我承认,从相识至今,我确实从来没有完全出于真心地为你做过什么。但只有这件事,哪怕你不拜托我,哪怕当年输的是你,我也会为你完成它。”

 

“这座牢房已经沉默了半个世纪。我想在这里,或许应该可以告诉你了。我爱过——不,……我还爱你。无论是满口谎言和虚伪之词的你,还是为低能而无用的人奔走的你,无论是优柔寡断敢想不敢为的你,还是一去不回头甚至把我送进这里的你……我始终爱着你,阿不思。”

 

“我知道你不会任由那些孩子手无寸铁地战斗。既然我当年无法打败你,那么现在,就让我成为你计划的一环吧。”

 

06.

 

阿不思和哈利并肩坐在国王十字车站的长椅上。泪水顺着他的弯鼻梁划过脸颊,渗入皱纹和下巴的胡须中。哈利谨慎地提了几个问题,又陪他坐了会儿,才起身同他告别。

 

阿不思确信胜利一定会站在哈利这边。他目送少年的身影远去,自己则上了站台上新驶来的一列火车。“我也该走了。”他想,试图把哈利留下的那句“也许他是为了保护你的坟墓”赶出脑海。

 

火车在白雾中飞驰。不知行进了多久,雾气终于开始消散,露出熟悉的原野和森林,还有横跨山坡的笔直长桥。汽笛隆隆作响,阿不思探头向窗外看去,两只拇指忍不住互相搓弄起来。

 

“放轻松。你也该回家看看了。”他长舒一口气,对自己微笑。

 

列车在戈德里克山谷这一站停止行驶。阿不思像上学时那样不紧不慢地下了车,来到空旷的站台上,顺着通道向村庄走去。

 

在梦中也不曾出现的情景里,他的思绪变得极为缓慢。因此,虽然看见了在站台上等待的金发少年,阿不思依然没能及时刹住脚,宛如中了夺魂咒般朝他靠近。

 

“你——”

 

盖勒特站在指路牌旁,挎着一篮坩埚蛋糕,见阿不思面露迟疑,便主动走到他身边,爽朗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坐了这么久的车,饿了吧?——是姑婆让我拿来的。”

 

阿不思怔怔地接过那只散发着甜香的提篮,抬起恢复光洁白皙的右手,掀开蒙在上面的防尘布,发现每只坩埚蛋糕上都用糖霜写着一个单词,恰是百年前的那个夏天在他书桌上、信件里出现过最多次的笔迹——

 

This is an endless summer.

 

他眼前起雾,对身侧暗自忐忑的金发少年回以笑容。“我想,从现在开始我们不需要再用猫头鹰传信了,也不必再独自过生日了。你说呢?”

 

- END -


下一棒 @thePinkAmari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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