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chinYuki

【GGAD&ggad】The Wanderers（03）

冰冷的日光均匀地洒在褪色的地板上。老人望着他明亮的蓝眼睛陷入了沉吟，似乎在思考如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阿不思充满希望地等待着，并不知道艾伯特究竟通过他的面容看到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复活石可能在哪里。那个和他一样垂垂老矣的家伙，几乎用半条命告诉过他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在英格兰的某个老宅里发现了它，居然没发现上面附着的黑魔法，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那般伸出手去。那时候，他已经不那么为他担心，甚至对他为击垮伏地魔所做的种种努力带有一丝观赏的兴趣。然而当他眼睁睁地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毫不设防地伸出手、立即被阴毒的咒语重伤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克制喉咙和眼睛里冒出的绝望痛苦。

 

“你这个老傻瓜。”他望着虚空里那个濒死的身影，声音嘶哑又高亢，“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他反复念叨着，渐渐已经听不出是在说邓布利多还是他自己。

 

 

 

“艾伯特？”阿不思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在他那双渴望到狂热的眼睛的注视下，盖勒特还是妥协了。他的阿不思曾经差点被复活石夺去性命，而眼前这个从心到魂都残破不堪的孩子仍然渴望得到它。活到这把年纪，他才真正地懂得了关于复活石的那段故事。

 

“你是想要拿到复活石吗？”他叹息般地说，“其实只要看了这个故事，就知道它并不是真的让人死而复生，而是让亡魂重返人世。而已经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人，即使回到你身边也会很痛苦。你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却只能获得苦涩的结果。”

 

面前这个百岁老人所呈现出来的敏锐洞察，以及话语里的沉痛和风霜，让阿不思陷入了怔忪。然而经过短暂的迟疑，他还是开口道：“是的，我想要得到它。但我并不是为了复活谁……艾伯特，如果你知道它可能在哪里，请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阿不思，既然你没有想要复活的人，为什么非要得到它不可呢？”盖勒特的语气变得严肃，“你必须如实告诉我。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那你也应该对我坦诚。”

 

少年的蓝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我不是有意隐瞒。我是羞于启齿……”他把脸埋在双手之间，披散在肩头的红发微微颤抖，“你救了我的命，还留下照顾我，我愿意和你分享所有的事情。只是除了这个……也许你听了以后，就不想再有我这个朋友了。”

 

阿不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把盖勒特的心钉在地狱的火柱上。在一百年前，他也曾落荒而逃，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与阿不思决裂的痛苦愤怒里，怨恨他为什么要背弃两个人共同的理想，却忘了和他同样聪明优秀的阿尔还比他多了一颗心。

 

“亲爱的阿不思，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放弃朋友。请你不要把痛苦囚禁在心里，勇敢地说出来，也许问题就不存在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显得一切如常。

 

红发的少年从掌心里抬起脸，湿漉漉的眸子像两丛熄灭的火堆。“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妹妹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使用魔法被麻瓜攻击过，后来……她的魔法失控了，必须有人在身边看护着她。我父母死后，留下我们三兄妹，因为我弟弟阿不福思还没有完成学业，我去年夏天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就回到戈德里克山谷照顾她。”阿不思盯着老人古井无波的脸，见对方只是耐心地聆听着，又继续讲述下去。“我……我其实不是很情愿。因为我不想被束缚在家里，一直为神志不清的妹妹而活。我知道这样想是非常可耻的，但我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过完一生。就在我为此而烦恼的时候，……盖勒特来了。”

 

那个名字就好像一个钻心咒，让少年俊美的脸庞发生了扭曲。“他就像是照进黑暗里的唯一一束光，善解人意又能说会道，几乎每一句都落在我的心坎上。我们讨论死圣，想要用它们改变世界……我想从照顾妹妹的责任中解脱，而他想统治麻瓜，让巫师成为世界的主宰。”

 

“但我假装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因为……因为我们在一起太过快乐，我几乎全身心地服从他，而且疏于照料我那可怜的妹妹。阿不福思对我非常不满，在我们想要带阿丽安娜出门召集追随者的时候，他出手阻拦。盖勒特对他用了不可饶恕咒……”

 

老人走到他身边，让痛哭的少年伏在他的膝上，这样他们都不必再看彼此崩溃的脸。百年前的疮痍被狠狠地挑破，他已经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站在他们之间，试图阻拦任何一个人……然而没有用，盖勒特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而阿不福思用他那微薄的魔法持续攻击着盖勒特。一片混乱中，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阿丽安娜……不知道是被哪一道魔咒击中，她倒在地上死去了。”

 

少年充满悔恨和绝望的哭声撕扯着老人的心。“所以你想得到复活石，用它让你的妹妹回来？”

 

“不……她已经去我父母那里了，这会比待在我身边好得多。我是个不负责任、冷漠、无耻的兄长，但我……我想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我想告诉她我和阿不福思都非常想她，希望她和我父母能原谅有我这么一个愚蠢的亲人……”

 

在歇斯底里的哭泣中，少年忘记继续维持大脑封闭术的屏障。百年前的噩梦再次在盖勒特眼前重映，黑雾散去后，像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的少女，陷入震惊和茫然的两兄弟，还有那个仓皇离开的颀长的背影。

 

“阿不福思没办法原谅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因为即使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再面对自己。阿丽安娜的葬礼后，阿不福思就离开了家，他不想再见我。而盖勒特……他没有等到阿丽安娜下葬，就回到欧洲去了。”阿不思断断续续地抽噎，后背被长者轻柔地拍抚着，他的哭声渐渐停止了，“艾伯特，我真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我找了大半年复活石却一无所获，所以在中了恶咒的时候，甚至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没关系，毕竟我能和他们当面道歉了。……但我的身体不听话，我再睁眼的时候，居然已经回到了家，躺在床上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不会怪我救了你吧。”盖勒特苦涩地玩笑道。

 

“不，不，我很感谢。但希望你听完这些，不会后悔救了我。”阿不思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白皙的面颊上泛出泪水冲刷后的红晕，他对盖勒特赧然一笑，“艾伯特，这就是全部的实情了。我想要得到复活石，只是为了……寻求解脱。不知道你还愿意告诉我复活石的下落吗？”

 

盖勒特现在觉得，他能来到这个世界，可能是因为梅林觉得对于他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只蹲五十年监牢的惩罚还远远不够。“当然。如果你不嫌弃一个无用老人的陪伴，我愿意帮你找到它。”他觉得自己可能过于热情了，以至于阿不思的恳求的神色里出现了一丝疑惑，“其实……我也有想要见的人。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它，请你不要一人独享。”这倒是实话，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个世界，返回的路总需要一些正确的指引。

 

“可你看上去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和死去的人团聚了……”阿不思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清晰地说道，盖勒特看着少年苹果一般的脸颊，觉得又好笑又惆怅。注意到老人神色的细微变化，阿不思这才发觉自己无意识地撤掉了大脑封闭术，连忙重新恢复了头脑中的屏障。

 

 

 

夜色降临，睡梦中的少年喃喃呼唤着弟妹的名字，中间夹杂着几声似怨怼似渴望的“盖勒特”。老人坐在雪白的月光里，听风吹过叶子的声音沙沙作响。“嘿，他还以为你愿意见我呢，却不知道你连信都不肯让我寄一封。”他自嘲地微笑，“其实我也想对你亲口说声对不起。这句迟来的抱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对你说了。”

 

 

 

春夜的冷雨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积出一汪汪水坑，在闪电的映照中，一座座哥特式的建筑宛如魔鬼伸向天穹的手。金发的桀骜少年懒得为自己施一个干燥咒，放任沁凉的雨丝穿透他的衣衫，他走在藏污纳垢的陋巷里，听到前方传来火热的呻吟。

 

“隐没无踪。”他默念，循着声音传来的角落走去。雨滴毫无障碍地落在地面，两个麻瓜男孩藏在一片屋檐下，衣衫半褪，疯狂地啃着对方的嘴。“亲爱的，你真好，愿意从家里偷偷跑出来见我……”“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早就受不了他们了……嗯……”那个占据主动的男孩把爱侣压到身下，快速扯开腰间的皮带，另一个少年的双手环着他的背，痴迷地微笑。

 

盖勒特被强烈地刺痛了，却无法视而不见地扭过头离开，他死死盯着那两具交缠的身体，听他们的呻吟和喘息。魔杖感受到主人的不悦和暴怒，在他的袖筒里跃跃欲试，“阿瓦达索命！”随着一声低喝和两道绿光，麻瓜们的身体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却变成了冰冷的雕像。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会像贫民窟里的其他尸体一样被随意地扔到城外，而且因为一目了然的性别和死亡姿势，可能会被直接拖去喂狗。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从金发巫师的脸庞和发丝不断滴落，发出死咒的魔杖也褪去了热度。他靠在粗硬的石墙上，望着那两具即使死了也不曾分开的躯体，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阿不思，你明明说过的。他们是你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我才是你想要并肩一生的爱人！”

 

他本不该一个人漫步在这座充满肮脏的城市里。年轻的盖勒特·格林德沃眼中再度燃起了怒火，不再看麻瓜的尸体，踏上了继续寻找老魔杖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