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chin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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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笼/藕饼】天地难容(12)

警:龙不分公母,皆可生育。神话背景杂糅,世界观极度混乱,请勿细究。


李靖在南天门外跪得笔直,太乙真人围着他团团打转,一张圆脸愁出了好几道褶子。方才李靖上殿求恳天帝赐还灵珠,还没等天帝开口,早有众仙快步行至他面前,每人一句斥责,将他逼出凌霄殿外。他不愿走,又想不出旁的法子让天帝开恩,干脆跪在这里,寄望于天帝心软后能够回心转意。这父子俩,竟是一模一样的倔脾气!

 

“李大人,您还是先跟我回去,哪吒只是一时想不开,待我多多规劝他……”

 

“多谢仙长。但哪吒是我的儿子,这天下没人比我更懂他,他既然铁了心与敖丙在一处,便绝不会独活。灵珠之事若不解决,哪吒也无法重生。”李靖叹道。他还是低估了哪吒对敖丙的感情,总以为爱子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孩子,哪里料到他这份执拗发作起来,竟能抛却世上的一切,只愿与那小龙同生同死!

 

太乙抹了把汗,为难地看了看李靖,也不知还能如何劝慰他。他亦挂念着刚剥去肉身的哪吒,突然计上心头,对李靖道:“李大人,哪吒肉身已失,此番独自赶往金光洞,未免不太稳妥……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他的情形,省得他见敖丙性命危矣,又做出什么让我们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李靖闻言,迟疑着站起身,“仙长言之有理,我们还是先去寻回哪吒,再从长计议……不知东海龙王是否已经知晓敖丙失去灵珠之事,想必他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二人乘云向下界行去,南天门守将长出一口气,将李靖和太乙已经离开的消息报与天帝。昊天兀自沉吟着,指肚轻蹭柔光流转的灵珠的外/壁,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共鸣。他现在已能确定,这枚珠子藏着他必须拾回的一段过往,他断断不愿在解密之前就将它交还给外人。何况灵珠本就是李靖主动进呈的,如若一介凡人上殿讨要,他便乖乖交还,整个天庭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地?

 

昊天合起双眸,有双凄婉欲绝的眼睛浮现在他脑海深处。灵珠在他掌心微微发热,这次他甚至看清了那人眼角将坠未坠的泪珠,还有他额间一抹淡蓝的光芒。

 

他试图用灵识去捕捉这个永远隐匿在薄雾中的幻象,然而总在即将穿透迷雾的那一刻被推得更远。昊天并不记得自己曾和东海龙族有任何瓜葛,但这混元珠自从被窃,就一直存于敖丙手中,若想知道其中故事,少不得要传龙王来问上一问。

 

——也不知那没能得到上仙心头宝血的敖丙,此时如何了。在昊天的记忆中,龙族一向沉默,至少愿意保持表面的言听计从。他唯一一次见到敖光失态,便是不久之前他亲自登天为子求情。可惜他并不能允。

 

 

 

敖光以元神之态回到地底龙宫,因为没了肉身,修为尽散,再不能潜到地底最深处——以他如今的状况,只要被岩浆的热度灼烧数日,就足以致命。敖丙在一枚巨大蚌壳内灌注了防护的灵力,又将它放在地势极高处,于是敖光平时就待在这蚌壳中休养。说是休养,其实不过是在等着天命终结、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整个龙族已经知道他为了敖丙自除血肉、渡让灵力之事。“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非要如此才好?!”敖顺含泪道。

 

敖光默然。

 

敖丙见父亲一言不发,扑通跪倒在龙宫中央离地火最近处,整个海底都能听见他因愧疚而发抖的声音:“是我连累了父王!……因为我把灵珠还给了李总兵,父王只得以此法护我周全……”

 

“傻孩子!”敖钦叹道,“你好端端的,还那灵珠做什么?莫不是李靖向你追索?我们龙族的万龙甲都折在天雷里了,难道还抵不上一颗珠子吗?!”

 

“不怪我儿。”敖光截断了弟弟的话,微微一笑,“说到底,是我不中用罢了。”

 

敖丙再忍不住,泣道:“仙界莲藕可塑肉身,需要至亲之人的三滴心头血。可我们身为妖族,不为天庭宝器所容,我又无其他亲人,父王这才……”

 

“哥哥,你不妨去那凌霄殿问上一问。”敖漪静默地听了许久,突然开腔,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嘲讽。

 

“……我去过了。”敖光轻声道。

 

此言一出,整个海底瞬间沸腾起来,被缚的龙族在锁链中奋力挣扎,连连怒喝:“他不肯?!他竟不肯么?”“若只是为我们自己,就算再在这炼狱待上一千年,也绝不会去求他!可他难道不知敖丙是什么人?!”“无情无义、心如铁石!”

 

“哈哈哈哈哈哈!”敖漪尖利刺耳的笑声压过了那些愤怒的声讨,她扬声笑了半日,暗紫龙眸射出宛如毒匕的寒光,“你们竟是第一天认识那昊天上帝吗?!——我本想着,虎毒不食子,纵使他对妖族赶尽杀绝,敖丙总该是个例外。可惜啊,在他眼里,妖就是妖,得知敖丙身世后,恐怕只会觉得是自己被玷污了,又怎么会管这孩子的死活?!”

 

——这也是敖光压在心口、迟迟不愿正视的真相。千年前的一段情迷,却酿成了祸及全族的劫难和如今生不如死的困局!他只剩半幅元神,又被弟妹的话语勾起了旧日隐痛,心神激荡间口不能言,竟直直栽倒在地。

 

敖丙见状大惊,扑到父王身边,扶他躺回蚌壳内,过了许久敖光才醒过来。他的元神触手即化,又慢慢凝定,一眼望去好像随时都会消弭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敖丙跪在他身侧,曾经华光盈盈的长发委顿在地,虽仍是少年模样,却已经因接连不断的打击而斑白了两鬓。

 

敖光握住爱子颤抖的指尖,哑声笑道:“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与天地同寿?为父早已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以后只能劳你忧心了……”

 

片刻前还吵嚷不断的海底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敖光这句形似遗言的叮嘱便显分外清晰。敖丙握着父王的手,如木雕泥塑般跪着,一颗心被愧疚、哀痛、迷茫、仇恨种种情绪撕扯成碎片。“不必难过……无论是仙是妖,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他听见敖光微弱的声音消融在无波无浪的海底,“替我看好族人,尤其是你姑姑,别让他们做傻事……”

 

“我知道了,您放心,快休息吧。”敖丙哽咽道,他一心都在父王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海底铁柱之间的水流逐渐变得湍急。

 

 

 

哪吒心急如焚地奔回金光洞,却不见敖光敖丙父子二人。他沿着乾元山附近的几处河流找了半日,险些喊破喉咙,也没听到半句回应。

 

“敖丙!敖丙——”哪吒不死心,一边扩大了灵力感知的范围,一边撑着一口气,在山林间反复逡巡。他这一番搅扰,惊得周遭生灵纷纷向远处逃散,终于逼出了本不愿面对这尊大神的土地公。

 

“真人请留步。”须发皆白、比哪吒矮了许多的土地公朝他拱手,“据我所知,龙太子已随父回归东海,应是不会再回这乾元山了。”

 

“回去了?”哪吒一愣,随即想到自己父亲逼迫敖丙交还灵珠,而敖丙师父申公豹又与太乙有旧怨,想必他们一刻也不愿再多待,于是神色更加黯淡。他顿了顿,破天荒地回了土地公一礼,问道:“您可知他们走了多久?”

 

“小老儿只知他们已有数日不曾出现在乾元山这片地界上。”

 

“如此,多谢了!”哪吒再不迟疑,扭身便走。乘着风火轮本就能日行千里,他又心急如焚,入夜时分便赶到了陈塘关的海边。天空中星月无光,海面波涛汹涌,厉风扬起数丈高的积沙,隐有似兽嗥的呼啸声从海中传来。

 

这是他和敖丙初遇之处。他们一起踢过毽子,他还送了他寿宴的请柬。这里本该有世上最美的夕阳和星空,此刻却被妖气团团笼罩。哪吒呆立着,蓦地想起了一物,从裤中暗袋摸出那枚左旋海螺。

 

悠扬的螺号声渗入阴云和狂风之中,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有扬沙溅入哪吒的眼睛,激起阵阵酸胀痒痛,但他固执地吹着,并没有因此而停。

 

肩头突然传来一抹熟悉的热度,哪吒惊喜地回过头,却立即觉出异常:敖丙不知何时已经重获肉身,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竟是肌理分明,遇光不透!而反观他自己,周身浮凸出一层微芒,随时都会被阴森夜色吞没。

 

敖丙亦是惊骇莫名,他的指尖轻颤着抚上哪吒半透明的脸颊,声音似要被夜风扯烂了般,破碎不成句:“……你,你的肉身呢!?”

 

“我还给我爹了。”哪吒闷声道,“师父说我爹拿走了灵珠,我去找他,想为你要回来,但他不肯……所以我就……你没有的东西,我也不必有。”

 

“你傻不傻?”敖丙冲口道,话音落地才反应过来,在天劫中哪吒也曾问过他相同的问题。泪水蓄满他的眼眶,让他看不清哪吒的表情。

 

耳畔传来那人虽无实质却依然清越含笑的声音:“不傻,怎么会喜欢你?”

 

敖丙再忍不住,滚珠般的泪水顺着他如玉的脸颊淌落,融入被海水浸透的沙地中。他展臂拥住哪吒颀长精瘦的身躯,灵体触手冰凉,更令他心痛如绞。“哪吒,你……”

 

“哭什么?小爷早就说过,要护你一生一世。虽然现在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但与你同生共死,总还是做得到的。”哪吒笑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肉身究竟从何而来?我定要上门拜谢这位高人。”

 

“哪有什么高人……”敖丙低头苦涩地笑笑,“是我父王把他的龙身给了我。”

 

哪吒一怔,也陷入了沉默。“看来我们都有个好爹爹。”半晌,他轻声说,“也请你不要责怪我爹。他并非有意为难你,只是……”

 

“我明白。”敖丙温言道,收紧了环住哪吒后背的手,龙角抵上他的侧鬓,“何况本就是我们龙族欠了你。是我师父擅自改了你的命格,害你被魔丸附体,你父母不管对我如何,都是我该受的。其实李大人当时并未逼迫我,他只是请我体谅为人父母者的心情……而我父王也教导我,若是亏欠了旁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归还。”

 

“没有什么欠不欠的,当年的事,所有人都有错!”哪吒蹙眉道,要是这样算来,那龙族早该打上天庭,把凌霄殿淹垮了!他和敖丙明明就是仙妖博弈的牺牲品,身不由己的是他们,左右为难的也是他们,若彼此之间还硬要分出个谁是谁非,又如何对得起他二人携手、天劫宝莲各走一遭的患难真情?

 

“就只有你愿意这样想。”敖丙心中极暖,缓缓松开了哪吒,看入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说实话,物归原主之后,我亦觉得松快许多。从前不敢想的事情,终于能无所顾忌地思量了……”

 

哪吒听出他弦外之音,不由大喜。他捧起敖丙的脸,用拇指摩挲他微翘的唇角,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感受到一阵阵温热的吐息绽在颊边。“什么是你从前不敢想,如今又愿意想的事情?”他笑道。

 

“明知故问。”敖丙面上飞红一片,惹得哪吒忍不住轻轻啄了数口。

 

“小爷是想听你自己说。”

 

“魔丸灵珠本是一体,你我也是命中注定要在一处。”

 

“能直白点吗?”

 

“……”

 

“我喜欢你。”哪吒听见敖丙的心像被一只鼓槌混敲着,砰砰乱跳,便熄了逗弄他的心思,正色道。

 

“我也是。”敖丙轻声说,“谢谢你,哪吒。”

 

“谢我什么?”

 

敖丙不语,踮起脚,薄唇微启,抿住了哪吒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唇/舌。哪吒被他一碰,只觉心头/起火,自出生至今从未体会这般的畅意。他将刨根究底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悄悄用混天绫/缠/住了紧紧依附于他的小龙,吞/吐着他灵活而不安分的舌/尖,摧枯拉朽般/压/倒了敖丙的身魂。

 

海面狂风大作,巨浪滔天,一股股令人窒息的咸腥味向岸边扑来,风雨中的二人却毫无闪避之意。哪吒张开结界裹住自己和敖丙,不愿放弃这难得的温存。还是敖丙回过神来,扒开哪吒越探越深的手,安抚道:“我出来得有些久了,怕父王为我忧心,你在这里候着,我回去和他说一声,即刻就来寻你。”

 

哪吒听他提及父亲,也想到自己削骨还父以来还未再见过爹娘,不知李靖和殷夫人现下如何了。他沉吟片刻,握了握敖丙的手,说:“也好,你去吧,不必急着上来!等我去和我爹娘讲清楚,就会来这里吹响螺哨,到时你再来找我也不迟。”

 

敖丙含笑点点头,回握住哪吒的手,不瞬目地瞧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回身潜入海中。

 

 

 

令敖丙始料未及的是,他只出去了片刻再回来,那些手臂粗的困龙索中,已经没有了族人的身影。他自出生以来,见惯了各色龙身盘踞在柱上,可如今偌大海底却只剩下一枚半合的、微微发光的蚌壳被放在铁柱顶部,孤零零的好不凄清。

 

他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疾冲到父王身边,见敖光依然在安稳睡着,不由长出一口气。但随后他便反应过来,那是有人为他施了昏睡的术法,因为衰竭至此的父王根本不会有这般酣畅的深眠!

 

果然,敖光被他唤醒后,见海底空无一人,身子剧震,险些从蚌壳中跌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是如何脱身的?!”

 

“儿也不知。”敖丙扶住他,惊惶地回答。

 

“快带我下去看看。”敖光急道,随着敖丙潜到地底几处锁链的位置,细细感应。辗转了几根巨柱后,他心如擂鼓,险些就地魂飞魄散——龙身若想挣开这困龙索,只能以一半元神为饵,现在每一道困龙索中都有鲜活的残骸,这分明是有预谋的、为求自由不计后果的亡命之举!

 

“父王……?”

 

“我们到海面上去。”敖光勉力镇定下来,吩咐道。

 

他们从浊浪狂涛中飞出,还未抬头,就见珊瑚色的血珠从对方的额角淌下来。两人大骇,齐齐向东海上空望去,只见无数龙族腾跃在剑光四射的乌云中,伸出利爪撕裂天兵天将的甲胄和仙体。鲜血、断肢、亡魂的碎片暴雨般洒落,然而更多的是被削下的龙鳞,朵朵微芒如雪花融于浩海。

 

云端传来一个响彻六合、让敖光敖丙瞬间变色的声音:“天帝有令:龙族擅出东海,犯上作乱,其罪当诛!众将速速率部平叛,不得有误!三日内,务必擒获逆臣之首,送达天庭!”

 

敖丙听了前半段便纵身而起,想加入战阵帮助处于下风的族人,没防备被父王扯住了手腕。敖光神色惨然,语调却平静:“——逆臣之首只该是我。儿啊,你此去千万小心,带族人再撑一时半刻,无论如何,为父都会保住你们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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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最近超忙,但不会坑的!下更应该就能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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